林太乙是林语堂的次女,曾在美国耶鲁大学执教,后任《读者文摘》中文版总编辑。她在自传体散文《女王与我》中,回忆了他们一家在上海期间的生活,读来亲切、真挚、感人:“我6岁时入上海的觉民小学一年级,好像整个人都变了。我不再是自由自在的‘戆国仔'(家里人这么叫我),而变成用上海话发音的林玉如,学校里的人连名带姓这样叫我。
“母亲给我买了书包,里面有练习簿、拍纸簿,我都在上面写了‘林玉如’3个字。
“有一管木尺,还有个木匣子,把盖子滑出来,里面有两支铅笔和一个铅笔刨。我高兴得不得了。笔管是黄色,六角形的,一端有一粒橙色的橡皮擦用铁皮钳住。我用铅笔刨把铅笔刨得很尖,一卷卷的木屑和铅末,都收在自己折的纸盒里,舍不得扔掉。我带着书包上学,自觉很神气,我是不折不扣的小学生。
“但在学校里做什么都要记分数,令我大吃一惊。不但如此,还要评等级,60分以下为不及格。我的功课虽然不至于不及格,但我很要面子,很想得满分。教室墙上贴有一张表格。成绩优良的学生的名字后贴一颗红星,红星最多的学生,学期结束时有奖可领。 “于是我尝到竞争的滋味,结束了我有生以来6年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很用功,但不免会写错字或答错问题。错误发现得早的话,有个救星,那便是铅笔一端的那粒橙色橡皮擦。起初,它还管用,虽然擦得不干净,但马马虎虎过得去。但是越用越糟,因为它盖了一层铅末,越用力擦,纸上变得越脏,甚至擦出一条条橙色的怒纹。用口水试试洗掉,大错特错!这样一来,铅笔的墨迹和橙色的条纹都染在纸上变成一团大污迹,再别想弄掉! “我把我的烦恼讲给爸爸听。他书桌上有一块橡皮擦,他说:‘你用这个试试看。’哎哟!那块橡皮真好!把铅笔字擦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不留!爸爸说,那是专门画图的人用的橡皮擦。我说,给我好吗?爸说,你要的话,放学以后跟姐姐去文具店买。但是你在长大,要自己开口,不能样样靠姐姐说话。 “这对我又是大考验,因为我在家里虽然话很多,在陌生人面前却很害羞,也没有买过东西。但是为了那块橡皮擦,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手里捏着几个铜板,跟姐姐去文具店,声音小得像蚊子一般对店员说:‘我要买块橡皮擦。’店员指着玻璃柜里陈列的各种橡皮擦问我要哪一种。我认出我要的那种,他取出,我给他钱,他把橡皮擦交给我,交易顺利完成。我如释重负,买东西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跟陌生人讲话,他也不至于把我吞下去! “我有了块中用的橡皮擦,生活轻松了许多。写错字,答错问题,可以把错误擦得一干二净,给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在以往的生活中,我们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但都已变成历史。只有忘掉失败,走出阴影,才能开始新的生活,获取新的成就。 不知是否温室效应越来越严重,这两年一下大雨就淹水。 王老板最怕淹水,因为他卖纸,纸重,不能在楼上堆货,只好把东西都放在一楼。“天哪!还差半尺……天哪!只剩两寸了……”每次下大雨,王老板都不眠不休,盯着门外的积水看。所幸回回有惊无险,正要淹进门的时候,雨就停了,一年、两年都这么度过。这一天,飓风来,除了下雨,还有河水泛滥,门前一下子成了条小河,转眼水位就漫过了门槛,王老板连沙包都来不及堆,店里几十万元的货已经泡了汤。 王太太、店员甚至王老板才十几岁的儿子都出动了,试着抢救一点纸,问题是,纸会吸水,从下往上,一包渗向一包,而且外面的水还不断往店里灌。大家正不知所措,却见王老板一个人冒着雨、趟着水出去了。 “大概是去找救兵了。”王太太说。而几个钟头过去,雨停了、水退了,才见王老板一个人回来。这时候就算他带几十个救兵回来,又有什么用?店里所有的纸都报销了,又因为沾上泥沙,连免费送去做回收纸浆,纸厂都不会要。 王老板收拾完残局,就搬到一个老旧公寓的一楼。他依旧做纸张的批发生意,而且一下子进了比以前多两三倍的货。“他是没淹怕,等着关门大吉。”有职员私下议论。果然,又来台风,又下大雨,河水又泛滥了,而且比上次更严重。好多路上的车子都泡了汤,好多地下室都成了游泳池,好些人不得不爬上屋顶。 王老板一家人站在店门口,左看,街那头淹水了,右看,街角也成了泽国;只有王老板店面的这一段地势很高,居然一点都没事,连王老板停在门口的新车,都成了全市少数能够劫后余生的。王老板一下子发了,因为其他纸行的纸都泡了汤,连纸厂都没能幸免,人们急着要用纸,印刷厂急着要补货,出版社急着要出书,大家都抱着现款来求王老板。 “你真会找地方。”有同业问,“平常怎么看都看不出你这里地势高,你怎会知道?”“简单嘛。”王老板笑笑,“上次我店里淹水,我眼看没救了,干脆趟着水、趁雨大,在全城绕了几圈,看看什么地方不淹水。于是,我找到了这里。"当面对困境时,我们需要的不是抱怨,而是去寻找解救的方法;当面对失败时,我们需要的也不是沮丧,而是去思考一下次成功的途径。只有这样,困境才不是永远的困境,失败才不会成为永远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