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报警,“救星”的家人得知“救星”是因他而死,岂不是要麻烦缠身?那一刻,他在良知的门前犹豫抬腿,却不敢迈过去。他匆匆躲避到了家里,把自己关在卧室不敢出来。
电视上,开始播放“救星”不幸落水的消息,这时候,“救星”的死已下了结论,照理他可以出来活动了。而他,却还是不敢出门,夜里常常是噩梦,跟着是失眠。
失眠的夜里,他想了很多,想起“救星”家人的痛楚,想起真相大白后众人对他的奚落,那一刻,他崩溃了……是做个不知好歹的缩头乌龟,还是像个男人一样勇敢承担责任?他整整自责了十五个夜晚,“救星”离开的第十六天的清晨,他脑海里的“烟雾”终于散尽,他勇敢地走出了家门,按照新闻上介绍的地址,向“救星”的家走去……那天早上的阳光出奇得好,他的脚步是那样地轻盈,他心里的那道“栏”被自己轻松地跨了过去,他知道,那是良知的力量!
【何处寻乡原】 我曾想打马乡原去,乡原芳草萋萋,马儿白而壮硕,试想马蹄踏花,杜鹃如血,河水安澜。 梦里打马三十年,乡原一直未去看,马蹄铿锵翻千山,乡原杜鹃红艳艳,马蹄杜鹃不相连。 人生如一梦,白马穿堂过,病隙毛发衰,掩泪如雨执手看,牵马赴乡原,浅水在前马嘶嘶,水声吓得马腿颤。 绕道去乡原,杜鹃已不见,芳草零落如毛毡,一片衰败一片远,打马马不前,残阳如血入马眼,青春如蝉翼,转眼不相见,何处寻乡原。 【杨先生】 杨先生这个人,是小城出了名的才子,在公安系统,写得一手好字,能把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临摹得惟妙惟肖,且写得一手很好的古体诗,更会练拳,几近绝迹的晰旸掌在杨先生的手里,能耍得像模像样,比大师还大师。 未见杨先生其人,就先闻杨先生其名。那时候,我也刚毕业,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常常去小城书店买几本书,提溜着出来,神乎其神地招摇过市,好像整个城市只有我一个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这日,我去荻花书屋买书,恰好遇见老板在吵他的店员,店员是个孱弱的女孩,被老板吵得泪如梨花,我这种人,你知道,最见不得女人落泪。赶忙上前去问个究竟,书店老板正眼都没有瞧我说,这事跟你说你也未必懂,刚才杨先生恰好来小店买书,这丫头竟然给他推荐言情小说,他哪有闲心看这种书?书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国学系列的书架说,这架上的部分书籍他还曾凑合着看。女店员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我问书店老板,你所指的杨先生是?你连杨先生都不知道?公安局的才子,前几天,晚报上刚刚发了他一组文化散文,回去好好研究吧,研究出门路来,再来我书店买书也不迟。 我一愣,这老板硬是把生意往外推,真有意思!看来,他受这位“杨先生”的“流毒”不浅呀! 说实话,我当时还真有些生气,我自认为还能写几篇文章,竟然被书店老板这等奚落,小城尽管是曹子建的故乡,然而英雄早被风吹雨打去,难不成这位杨先生真是才高八斗、华盖九州?还真别说,我回家当真把近几天的晚报全给研究了,除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就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外地写手,并没有这位杨先生呀?我决定再去书店老板那里问问。 这次去书店,书店老板倒是很热情,喜笑颜开地对我说,忘记告诉你了,小伙子,杨先生喜欢用笔名发表稿子,笔名是“几人道”,我恍然记起,果真有这样一个作者,行文用词极其讲究,言语之间渗透古风。我笑着对老板说,原来是他呀! 老板说,你认识?若是你和他熟悉,不妨替我带句话,让他常来我的小店映衬映衬,我这生意也便有了灵气。 我说,不认识。书店老板立马像秋后的瓜秧——塌了架。 杨先生真有这么大魅力?我还真不服气,甚至被老板弄得有些生气,索性不去理他了。 这一日,有外地的副刊编辑向我大倒苦水说,你是亳州的?我说是。他立马问我,你认识杨先生?我一愣,怎么又是他。连忙说,不认识!我也得摆摆谱。 这小子可把我气死了,给他开了一个专栏,改了他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话,被此公纠缠了半天,非要跟我理论个明白。你说他饶舌不饶舌?我问编辑,你改的是哪句话呀?编辑说,我把他一句话中的“诸君”改成了“你们”,于是,杨先生就不干了,说我破坏了他的文字气场。 我哑然失笑,编辑随即给我发来了杨先生的整篇文字,我一看,一篇雅致小文,行文极为简约讲究,气质古朴,透着峭拔,"诸君"一词确实很符合文中诙谐的风格,改成“你们”是有些寡然了。然而,这次,我却没有替杨先生说话,只为报荻花书屋那一次被老板看扁之"仇"。 现在想来,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家子气。 这年秋天,该编辑来小城采风,邀我出来,一同被邀的还有杨先生。说好了,在一家海鲜馆等。我一到,才知道编辑早就到了,编辑冲我打手势一指说,看,吧台前亲自冲泡普洱的那位就是传说中的杨先生。 我赶忙走过去,像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见到了老外。只见杨先生一身乳白色的风衣,金丝眼镜,系着领带,正含笑一手端茶一手拖杯向我们走来。嘴里还真没闲着,咧嘴便说,你就是丹崖吧,久仰久仰。 说实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久仰”,总觉的是在挖苦我,小城杨先生独大,哪里还有“仰”,就更别提“久”了!我赶忙伸手去示好,我与杨先生的一双手握在一起,感觉此人手心饱满,是相术中的敦厚之人,顿然印象改观不少。 席间,推杯换盏,杨先生的酒量还真惊人,两斤花雕,丝毫没有醉意,再喝两杯,给我们打起了晰旸掌。掌掌带风,如烈风拂面,风里且有温度,温度里裹挟着花雕的酒香,许是分酒时撒在袖管所致。瞬间,整个酒店都成了杨先生的讲武堂,引得食客们停箸、驻足来看,编辑也看得一脸正经,时不时点头赞许。 过几日,楼下有快递人员送包裹,下楼去取,打开层层包裹,是一把折扇,打开来墨香四溢,扇面上有一幅山水和几行行书,山水画的是红崖,行书写的是一副对联,上面嵌着我的名字:丹挑天下一春色,崖峙齐州九点烟。 签章是梅花小篆:几人道。 我笑了,这个杨先生,还真不“佯”,办事还真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