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空真空,湛蓝、纯净,倒扣在大地上,如一面玻璃做的金钟罩,抬头望,几乎找不到别的内容。秋天的天空真满,都是榴火红,都是归雁声,都是桂花香,都是白云纺纱嘶嘶声。
清晨起来,在菜市场买菜,芹菜、茄子、马铃薯……纷纷跳入眼睛,鸡鸭鱼鹅欢悦躁动,堆山满案的菜市场,一进八月,就丰富了我们耳鼓的内容。有人问我,你知道生活中最富质感的声音是什么?我想都没想就回答,是秋天里厨房的烹饪声。
秋天一到,万物饱满,是人们休养生息的时间,我们总在这样的季节犒劳自己,饕餮盛宴在家里也一样可以摆开,这是季节的恩赐。
那些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奏鸣声,加之流水洗菜的声响,女人在厨房里炖汤烫了手,咝咝吹着气,然后去摸耳朵,脚上的高跟鞋嘎达嘎达地跺几下,那烫瞬间就消失了。 窗外,风吹柿树,柿子站在秋天的高处,面泛潮红;核桃在外壳里鼓涨着自己的内容,自我爆开,露出斑驳的木质硬壳。乡下的孩子,这时候开始望着这些树木,嘴巴里不停地吞咽口水,而许多城市的孩子却从来不知道核桃还有两层外壳,只用钳子咔嚓一声夹开,吃上几粒核桃仁,小嘴蠕动得煞是可爱。 一入秋,隔壁阿婆的拐杖很早就响开了,经常是凌晨五点许,老人用拐杖点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我问阿婆,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为了锻炼身体?阿婆答,不为锻炼身体,是睡不着了,七月刚过,我就在想孩子们快回来了,我该准备哪些好吃的。 一夜秋雨,无眠。听到了桦树叶落在屋顶的声音,哧啦——哧啦——让人总感觉,季节就这样在哧啦声里过去了。夜雨秋凉,透过半掩着的窗户,我感到这样的雨声里,湿中带凉,很容易让我想起当年在合肥上学时想家的夜,那时候,我多半是把耳机塞在耳朵里,听着不明所以的电台节目再次入睡的。 前天夜里,月色真好,不知小区里哪里传来一阵阵蛐蛐的叫声,让我陡然来了好兴致,搬了个藤椅在阳台上就着月色听。真是天凉好个秋,藤椅不再有夏日的舒适感了,坐在上面,一阵阵凉意逐渐掠去人身体上的热量,加了条毯子,我在阳台上的藤椅上睡着了。醒来,已然是清晨,厨房里传来月饼的香,可不是嘛,一转眼,中秋就要来了……我们总是被季节推着走,在时光的声响里假寐,不知不觉假寐成真,再醒来,时光早已更换了主题了! 【只为吻你才低头】 【暗恋是一朵杜鹃花】 我曾暗恋过一个女子,在17岁那年,在丽江的四方街。 那时,她正在窗前浇灌一丛杜鹃花。米色的长裙,飘散的长发,水壶幽幽吐水,她眉眼含笑,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是一朵花,被她的水壶浇灌。 我只顾看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疼,一股鲜血瞬间染红了白球鞋。一块碎了的板子上,一只朝上的钉子,半截扎进了我的脚心。 尽管已经17岁,钻心的疼还是让我忍不住落泪。导游和同伴遍寻诊所不着。当时恰遇在她家门前,她跑着回了屋,约摸一分钟,她拿出了纱布和红汞,先是清洗了我的伤口,然后熟练地帮我包扎好。道了谢,我一瘸一拐地跟着队友走了。 我不停地回头看她,她站在家门前笑。从她和导游的交谈里,我知道她叫晴子。 那时候,晴子也就十五六岁吧,如花一样的年纪。 回到家,我照着记忆里的地址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我对我那天的哭极力掩盖,对自己如何勇敢浓墨重彩地写了满满两页信纸。 我和晴子确实很谈得来,我们的通信保持了五年。那年我考上了大学,用勤工俭学的钱买了一张去丽江的车票,再次去丽江,不为看风景,只为看晴子。 按照约定,晴子在她家门前等我。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四方街上寻找晴子的家。在一个拐角处,我终于望见了晴子,一袭红裙子,发上别着一个很俏皮的发卡,满面春风地在那里笑,旁边的杜鹃花开得正旺。 我往前走,晴子也飞速地上来迎我。这时候,我才发觉晴子一瘸一拐,走路的姿势煞是怪异。 在路边的小茶馆里坐定,我望着晴子的腿问,怎么了,上次见你不是好好的?我一直就是这样啊!你上次疼得只顾得哭,没注意,我生下来腿就不好。 我心一沉。这次丽江之行,我原本要对晴子说出积攒于心多年的话,却因为晴子的腿脚,匆匆结束。 我心里这样告诫自己,还是把这场暗恋看成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好在我没有对她说爱。 回家的我减少了和晴子的联系,这连我自己也鄙视自己,怎么可以这般以貌取人。 大三那年,我飞速地恋上了同系一个女孩,和晴子几乎少有往来,晴子给我写过不少信,我却一次也没有回。 大学毕业那年,我结婚了。女友事先和我商量,要旅游结婚,去丽江。我瞬间脑子一蒙。 熟悉的四方街,是必去的地方,我带着好奇心再次走过了晴子的家门前。杜鹃花依然娇艳,从门里出来的是晴子,依然是米色长裙,依然是漂亮的发卡,可奇怪的是,晴子脚步轻盈麻利,一点儿也不瘸。 我心里打鼓。怎么?难道是动了手术?这件事困扰了我将近两年。两年后,我在一本文学刊物上见到一个署名“丽江晴子”的文友写的一篇文章,文中有这样一段:暗恋是一朵杜鹃花,只贪恋它花型娇美的不是真正的爱花人,多年前,我只不过小搞恶作剧,就检验了一个人。我窗前仍种杜鹃,我在窗里看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等待有一双脚坚毅地为我停留……谁阉割了民间故事市里最近组织编辑了一套中国民间故事地方卷,我带着向往去拜读。几经周折才从一位领导那里借阅到手,翻开两册之后,发现得不到时心驰神往,拿到手时意淡神伤。 什么民间故事,完全变了味儿。那种在乡村古树下、茅屋里、田埂地头口口相传的故事早已失去了韵味,一些时髦的词汇登堂入室,冠冕堂皇地做了“驸马”,怎一个荒唐了得?在我的印象中,民间故事最早源于乡间的老人“讲古”,所谓“讲古”,也就是说一些旧时的逸闻趣事,侠义江湖,说到动情处,“讲古”的人唾沫飞溅,手舞足蹈。诸位听众呢,多盘腿席地而坐,托腮听得入神。三皇五帝、后宫轶闻、才子佳人等等,在“讲古”人独特的强调里粉墨登场,那是乡间的百家讲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