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牧师比尔给我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事情发生在他65岁那年,那时他已经做了30年的牧师,一直深受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关怀心灵的敬重。在一座乡村教堂传道时,他秉着自己的良知,用教堂的钱资助了教区中的两位妇女。然而,主教却认为他判断失误,浪费了教堂的资金,勒令他在两天之内走人。
最初跟我谈起这些情况,比尔显得很有精神,很愿意回忆他经历过的一切。他参加过群体心理治疗,知道该如何宣泄心中的愤怒。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打算做一名心理治疗师,帮他的同行们解决各种心理问题。但只要谈起方才提到的那件事,他总是找各种天真的理由和借口搪塞:“我只是想帮助她而已。她需要我。如果她不需要我的关心,我也绝不会关心她。"我知道,我必须保持客观的态度,聆听比尔不同寻常的经历,而不是过早作出评判。我们花了很多时间谈论他的梦境。很快,他就学会了解读梦中的意象。我建议他把接受群体治疗时画下的图画带给我看。我们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讨论这些意象,随着讨论的内容由浅入深,他的本性也渐渐浮现出来。重新浏览这些图画,也给了比尔一个机会,让他得以仔细回忆自己的家庭背景,以及当初成为一名牧师的原因。
接下来,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为他的行为所做的天真辩解,渐渐被关于人生意义的严肃思考取代,而在这一过程中,他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阴暗。他变得很愤怒,因为从在神学院读书到担任牧师,他这一生受过太多不公平的对待。在表达这种愤怒的过程中,他原本轻松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与此同时,他搬进了退休牧师养老院,变得越来越孤僻,不肯跟别人交流。他开始追求孤独,拒绝参加养老院组织的各种活动。几年前走少的有的那次遭遇在他心中留下的伤痕,渐渐转化成了真正的抑郁。
比尔开始以批评的口气谈论教会的权威阶层,也开始用比较实际的态度看待他父亲。他父亲曾想成为一名牧师,但是没能成功。比尔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他并不是做牧师的材料。他之所以决定去做牧师,是为了实现父亲的梦想。 比尔并不害怕他的抑郁,也不刻意去压制它。每次来找我,他总是以这样的话开场:"没有用的。一切都结束了。我太老了,已经没法追求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了。我犯过太多的错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只想待在房间里,静下心来读几本书。”但他还是坚持每周接受治疗,每一次,谈话的中心都是他的抑郁问题。 我所谓的“治疗策略”,只不过是尽量让比尔用接受和关心的态度看待他的抑郁。我并没有什么巧妙的办法。我没有建议他参加针对抑郁问题的研讨会,也没有试图引导他的内心思路。要关怀心灵,就不能采取这些太激进的方式。我只是努力理解和接纳他的心灵自我表现的方式。他讲话时,我就仔细观察他的神态,留心他的语调,聆听他的话语、他的梦想、他话中所包含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