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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的故事】2

作者:一品健康 来源:www.yipinjiankang.com 时间:2024-09-13 11:57:31分类:男性心理

简介  
我把我那辆银蓝色梅塞德斯450SLC轿车开进办公大楼门前的停车位,挣扎着,呻吟着,好不容易我才从车厢中钻出来。我跟我哥哥汤姆共同经营一家公司,专门为厂商设计和制造促销用的礼品

【24重人格的故事】2

我把我那辆银蓝色梅塞德斯450SLC轿车开进办公大楼门前的停车位,挣扎着,呻吟着,好不容易我才从车厢中钻出来。我跟我哥哥汤姆共同经营一家公司,专门为厂商设计和制造促销用的礼品。这类产品需求量极大,同行间的竞争比老鼠的牙齿还要尖锐。

【24重人格的故事】2

这阵子,我正在跟安森药厂谈一笔生意。他们正准备推出一种新开发的药物,我为他们设计的促销礼品,是外观充满未来主义风格,专门用来调配药品的塑料汤匙。药厂的业务代表拜访医院、护士和药剂师时,把这种汤匙分送给他们。安森药厂的业务代表多达3000人,总共需要100多万只汤匙。身为设计者,我们拥有这项产品的专利权,交易一旦谈成,我们至少可以赚二三十万美元。

我得赶在明天进手术室之前,把这桩交易谈定。但愿老天爷给我1个钟头的时间,让我专心处理这件事情。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这阵子对我来说,连这种小小的要求也不容易达到。

我把那清新、明媚的朝阳抛在身后,推开玻璃门,一头钻进办公大楼。在那一盏盏灯光的照射下,整栋大楼熙熙攘攘,人们不断地钻进钻出,忙个不停。我们公司的接待小姐和客户服务部的职员坐在柜台前,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我的助理黛安娜把电话筒挟在右耳和肩膀中间,一边打电话,一边倾身向前,把双手伸到传真机前,接下一份刚刚传OI5过来的文件。

二十七八岁的黛安娜把她那一头赤褐色发丝剪得短短的,乍看就像个荷兰小男生,配上她那只长满雀斑的鼻子,模样儿看起来还挺俏丽。她喜欢慢跑。我猜,每回她跑在街上,她那张脸庞和她那副曲线玲珑、宛如沙漏一般的身材,肯定会吸引许多男人,朝她猛吹口哨。这会儿看见我走进来,她立刻转过身子,扬起眉梢,嫣然一笑,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传真机。我勉强挤出笑容来,含含糊糊朝大伙儿打个招呼,一头钻进办公室。yipinjiankang.com

我关上房门,费了好大的劲才脱下外套,一把摔到那张茶褐色的皮质长沙发上,差点打翻了茶几上摆着的一只日本花瓶。我喘了口气,一屁股坐进办公桌后面那张高背皮椅里。隔壁房间传来黛安娜打电话的声音:“哈里,文件传进来啦。卡姆在办公室,我马上把文件交给他。你先不要挂电话,稍等一下,或者待会儿我们再打过去给你?……好吧!再见。”

办公室里的对讲机哗哗哔叫起来。黛安娜向我报告:“哈里把文件传过来了。他现在接另外一个电话。我告诉他,待会儿你会打过去给他。我马上过来。”约摸过了四秒钟,黛安娜轻快地走进办公室来,反手关上房门,把传真文件递到我手中,一屁股坐进办公桌前那张给客人坐的椅子里,掏出纸和笔,摆在膝盖上。

刚传过来的这份文件,是我们公司绘图员所画的图稿,上面有两个汤匙图形,一个采取从上而下的角度,另一个是侧面。图稿下方开列着两件式和三色式汤匙的报价单、价格明细表和依据不同的数量订出的交货时间。

我按了按对讲机,跟我哥哥兼合伙人汤姆通话。“早!

"又是你啊。"“每次照镜子,我都会跟镜中人说:又是你啊!”我开个玩笑。“海鲍尔那边把文件传回来了。黛安娜这会儿在我办公室待命。”

“我马上来你办公室。”

我跟汤姆两个怎么看都不像亲兄弟。他比我大几岁,个子十分高大壮实,就像我们的父亲,而我身材中等,瘦瘦的,他记性好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而我却必须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在本子上。他天性乐观,总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急的,而我呢,凡事都往坏处想,谁都不信任——除了瑞琪。

没多久,汤姆就进办公室来,坐在黛安娜身旁另一张椅子上。我把传真文件递给他。

"你应该待在床上好好休养!"汤姆一边浏览文件一边对我说。"这件事情敲定后,我就马上回家。"我打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拿出计算机,按下几个数字。"唔……看来这一餐还真可口呢。"汤姆咧开他那张大嘴巴,露出两排门牙,笑了笑。他瞅着手上那份文件,点点头,“挺可口的,咱们哥俩得好好吃一顿。”

我放下计算机,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挺直起背来。黛安娜抓起膝头上摆着的笔,准备就绪。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口授信函的内容。

“我们需要准备1份制作前的样品。安森药厂不愿支付这笔费用。我希望,哈里能够分摊这笔数额6200美元的开销。他应该不会拒绝——2000美元对他来说只是一笔小钱。在一个星期内,哈里必须将样品—-三色式汤匙的样品—-—交到我们手中。我们至少需要两打样品。”

汤姆说:“黛安娜,叫他把样品以急件送到我办公室来。这些样品务必尽善尽美,不能出任何差错。"“汉德韦克会把一些样品拿给客户看,"我说,“他会告诉每一个人,这些样品是他想出的点子。哈里说,如果我们订做100万只汤匙,他可以把超支压低到3%。我们会告诉汉德韦克,加或减5%是可以接受的;我们会给哈里4%——或是4.5%——超支,百分比视数量而定。我把数字再核算一下,然后打电话通知汉德韦克。接着,你就可以把最后的报价传真给他。这桩交易一旦敲定,咱们哥俩就可以狠狠捞上一笔了。做完这笔买卖,连成吉思汗都会佩服我们的。”

黛安娜记下我们口授的信函内容,抬起头来望着我。“可以啦!”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里。“谢谢。”

“我马上就去办。”黛安娜举起她手里那支笔,在笔记簿上敲了敲,霍地站起身来,旋风一般走出办公室,反手关上房门。

汤姆站起来。"商场杀手,干得好!"格格一笑,他猛摇头。"什么成吉思汗……”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我一眼,“回家去吧。”

“再待10分钟。”我告诉他。然后我伸出衣袖,抹掉额头上冒出的几颗汗珠。

我把最后的报价算出来,打电话通知汉德韦克。对这个价钱,他似乎还挺满意,但我知道在签约之前他一定会再杀杀价。我提醒他,我们的设计是有专利权的。他赶紧向我保证,他决不会找上别的公司。我挂上电话,请黛安娜把最后的报价传真给汉德韦克。今天的工作总算做完了。现在我可以回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离开办公室之前,我走进洗手间,把一些冷水浇泼到脸庞上。我弓起背,上半身趴在盥洗台上,左手撑住盥洗台,右手伸到水龙头下,舀水洗脸。双眼紧闭,我摸索撕下几张纸巾,把脸庞抹拭干净,把湿漉漉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东摸西摸,我终于在盥洗台一个角落找到我那副金丝边眼镜。戴上眼镜后,我才睁开眼睛照照镜子。就在这当口,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刹那间,仿佛遭受电击一般,我整个身子倏地颤抖起来,接着,我嘴巴里突然冒出一连串奇怪的话语,咕咕哝哝的,听起来就像我心里有话要说,但一时间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似的。

我吓坏了,赶忙睁大眼睛仔细一瞧,看见镜中出现一个身影——我的身影。那是一张扭曲的、茫茫然瞪着两只眼睛喃喃自语的脸庞。我试图听懂从我嘴里冒出的言语,但始终弄不清楚它的意思。我到底怎or8么啦?!突然,我整个身子又激烈地颤抖起来,但说也奇怪,骤然间我的嘴巴恢复正常了,不再喃喃自语。膝头一软,我整个人瘫坐在洗手间地板上,不住地喘着大气。我两只手撑着地面,只觉得地板上铺着的瓷砖凉飕飕的。

过了两三分钟,我才撑起身来,站稳了。幸好,这会儿没有人闯进来看见我这副丑态。我松了口气。你是一个病得很重的人,赶快回家去吧。

蹒蹒跚跚,我拖着虚软的脚步走进办公室,抖簌簌穿上外套,悄悄走出办公大楼。我自己开车回家,幸而一路上没撞到人。一步挨着一步,我终于爬上楼梯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才苏醒过来。我没告诉瑞琪今天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早晨9点钟,我被送进手术室。整整一天一夜,瑞琪待在医院陪伴我。她握住我的手,不时拿起冰块塞进我嘴巴,润一润我那干巴巴如同被火烤焦的喉咙。我躺在硬邦邦的病床上,鼻子扎着绷带,牙龈被缝上好几针。感觉上,我那张脸庞就像被一辆凯斯牌联合收割机碾过似的。

默瑟医生说,这次手术挺成功的,但出院没几天,我就发现右上颚窦受到严重感染,情况不妙。感染所造成的压力,使右上齿的缝合进裂(动手术时,为了打开一条通往窦道口的途径,右上齿的牙龈被切开)。这一来,我嘴巴上就出现了一个缺口,怪难看的。

多年来疾病缠身,不断服用抗生素,加上这次开刀,我的免疫系统已经被整得乱七八糟,而今天我又得对抗手术带来的感染,感觉上,简直就像撑开一把阳伞,试图抗拒一场海啸似的。尽管这些年来,我深受慢性疾病所苦,仿佛行走在一条布满乱石的山路上,但我一直小心翼翼,没把一颗石头踢下死亡悬崖。而今,我却觉得,我整个人一路滑下悬崖,拼命抓住崖边松散的岩石,试图寻找一个立足点,而此刻死神正0I9蹲伏在崖下,一面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一阵阵黑烟和火烫的灰烬,一面伸出爪子,召唤我下来。

出院约摸1个星期后,像前几天一样,我独个儿待在家里,朝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单。房间里摆着一台喷雾器,嗡嗡响个不停。一阵阵冷飕飕、湿答答的雾气迎面扑来,覆盖在我的脸庞上。据说,它的功用是帮助我从喉咙吸入空气,让呼吸变得顺畅一些。我无法透过鼻子呼吸,而我的喉咙,感觉上就像被一把钢丝刷狠狠刷过一遍似的。房间一角摆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外科医生》,这出电视连续剧一再重播,没完没了,我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了。这会儿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愣愣瞪着头顶那一角用白色拉毛粉饰的天花板。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头颅变成了一枚没有柄的手榴弹。

电话铃响了。凯尔正在上学,瑞琪出门购买日用品去了,这会儿,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电视上的那群医生和护士。我伸出右手,按下遥控器上的“无声”按钮,然后伸出左手,抓起电话听筒。

“哈罗!”我的声音听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刺耳。

是我哥哥汤姆打来的电话。“嗨,老弟,你今天觉得怎样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轻松愉快的。亲友知道你病了,正在受苦受难,一时间却又不晓得怎样安慰你,只好用这种声调跟你说话。

“很好呀。”这句话从我那沙哑的嗓门说出来,却变成了“恨烤鸭”。这会儿我脸上好像戴着一张重达30磅、插满针头的面具。

“样品送来了!"汤姆告诉我。“汉德韦克看了觉得很满意。今天就得敲定这笔买卖,但我想还是应该由你来出面。你对这个人的看法很正确。这家伙城府很深,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汤姆停顿一会儿,继续说,“卡姆,我实在不想拿这件事来打扰你,但这桩交易毕竟是你主管的。"我深深叹了口气,两只眼睛依旧瞪着天花板。哦,你饶了我吧。“喂,卡姆,你听见我说话吗?”“啊,唔。”我含含糊糊应着。

【“你可以帮这个忙吧?”】

“可以。”我撒谎。“你等一下哦。”我放下电话,伸出手来把喷雾器关掉了。现在我得咬紧牙关撑起身来。就像一台破旧的、生锈的起重机,我缓缓移动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把我那两只穿着袜子的脚放在地毯上。霎时间,我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上仿佛发起了高烧。我望着瑞琪那敞开着的衣橱,心里想:她今天穿的是哪一件衣服啊?我慢慢地、吃力地转过脖子,又再拿起电话。这电话筒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沉重啊。我使劲清了清喉咙,对着电话机说:“好啦。刚才我们说到哪里?”只要我打个电话给对方,这笔交易就可以做成。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整笔买卖都会砸掉。

“好吧!”我嘶哑着嗓门说。“叫黛安娜先打个电话给汉德韦克,再打过来给我。你现在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也记不起来。这会儿我手边连一支笔都没有。”汤姆说他会马上叫黛安娜办这件事情,然后挂上电话。我把话筒放下,一眼却看见电话旁边放着一支笔和一叠便条纸。拜托,专心一点好不好?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果然是黛安娜打来的。她正在联系。我说:“嗯唔,”突然,仿佛疟疾发作似的,我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哆嗦,说也奇怪,我的脑子一下变得清醒起来。感觉上,这会儿我突然变成了两个人:本来的我依旧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而我的“分身”却坐了起来,神志清醒,准备接听电话。一秒钟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汉德韦克那洪亮的大嗓门。

“我是路易斯•汉德韦克。”

“嗨,路易斯,我是卡姆啊。抱歉,我今天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的嘴巴刚动过手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汉德韦克开玩笑说,我这个人怎么搞的,每次想度假就跑去医院动个手术。我干笑两声,开始跟他谈这笔买卖。

只花了3分钟时间,我们就敲定了交易的细节。连哄带求,我试图说服汉德韦克提高调药匙采购量,他犹豫了半晌。我向他保证,买卖谈成后,我请他到“罗西饭店”吃墨西哥玉米粉蒸肉,然后买一台巴比•鲁思送给他——说穿了,就是帮他购买一台簇新的、流线型的健身用跑步机(他已经向我暗示过了),派人专程送到他家里。汉德韦克终于答应,下单订购120万枚调药匙。他告诉我订单号码,要我把拟好的合同传真给他。他叫我好好待在家里休养,然后挂上电话。这笔生意总算谈妥了。

我打电话到办公室,把详情告诉汤姆。他乐坏了。他说,其他事情就交给他来办吧!他把汉德韦克叫做“阴险的小老鼠”。他要我安心在家休养,然后挂上电话。

说也奇怪,我刚刚感受到的那股有如神助般的活力,就在这当口突然消失了——它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只觉得浑身冒汗,战栗不停,赶忙打开喷雾器,伸出头来,让那一阵阵冷雾吹拂到我脸庞上。抖簌簌,我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下来,把被单拉到下巴上。好一会儿,我只觉得自己那张脸庞抽搐不停,整个脑袋热烘烘、火烫烫,仿佛里头闪烁着一盏救护车警示灯似的。我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继续观赏刚才中断的《外科医生》。戏里,亨利•布莱克上校正在举行狂欢派对,因为他就要离开朝鲜半岛的战场,回美国去了。这一集我早就看过了。我知道,运载布莱克上校回美国的那架飞机会被击落。过一个礼拜,他就死掉了。搞不好,我也会死掉。

接下来的6个星期,瑞琪天天开车载着我在我们家和默瑟医生的诊所之间来回穿梭——前后总共7次之多。前几次,默瑟医生用生理盐水清洗我的鼻窦。这种清洗跟你在牙科诊所看牙齿完全不同。牙科大夫把一茶匙尝起来像泡泡糖的粉红液体送进你的嘴巴,叫你漱漱口,然后吐出来。这跟我在默瑟诊所遭受的折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把一根管子——一端连接着注射器,看起来跟我们烤火鸡用的那种管子一般大小——插进我的牙龈上的一个窟隆,直达我脸颊内的一个坑洞,然后开始注射生理盐水,清洗上颚窦的内壁。整个过程中,我只觉得自己那张脸庞热烘烘,仿佛火烧一般,但我得一直低着头,面对一只巨大的、用不锈钢制造的钵子。

默瑟医生不断调整抗生素剂量,试图将感染控制住,直到那条绕着我的喉咙的响尾蛇放过了我,悄悄溜走。然后,他把我牙龈上的缺口缝合起来。动过几次手术,我的牙龈所剩无几。默瑟医生不得不重新缝合3次,伤口才不致迸裂。

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传统医学把我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那种感觉,仿佛你突然被放逐到不毛之地,那儿有一群秃鹰盘旋在天空,伺机扑下来,把你孱弱的身体啄得只剩下一堆白骨。瑞琪的悉心照料,凯尔的膝下承欢,固然让病中的我稍感安慰,但却救不了我。我得设法为自己找出一条活路来。

一个星期四早晨,1020分,我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12月的阳光从卧室窗口涌进来,把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照耀得白灿灿的。凯尔上学去了。瑞琪一早就上了健身房,这会儿还没回家。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听见暖气机嗡嗡嗡响个不停。我掀开被单,爬到床铺的另一侧——瑞琪平日就睡在那儿—-慢慢站起身来。从窗口眺望出去,眼一花,只见屋前草坪上的积雪洒满白花花的阳光。我甩了甩双手,在窗前慢跑了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然后,我匆匆穿上破旧的牛仔裤、厚重的黑毛衣和一双用麂皮制造的绿褐双色旅游鞋。我到浴室转了一圈,但却不想刮胡子、梳头发。这需要花费太多精力。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摇摇晃晃走下楼来,打开壁橱,拿出一件灰色羊毛大衣和一双黑手套—-那是瑞琪在波士顿“路易斯专卖店"替我买的。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把大衣和手套穿戴在身上。装束妥当后,我才打开前门。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迈步走到门廊上。冷飕飕的空气迎面扑过来,刮到我的脸颊上,使我想起小时候,在学校上课不听话,老师飕地抽出戒尺,叭的一声敲打在我面前的书桌上。我突然发觉我忘了带钥匙。一转身,我又走回厨房,从钥匙架上拿下我们家那辆银色沃尔沃旅行车的钥匙。如果我走到车子旁才想起忘了带钥匙,那我今天就肯定走不成了,因为光是穿上大衣,就已经耗费掉大半的精力,哪里还有力气走回厨房去呢。

拿了钥匙,我又走进寒冷的空气中,踩着石阶,沿着小道(瑞琪已经把昨夜降下的好几英寸积雪铲除掉)一路走出家门,然后又踩着用十根铁路枕木铺成的台阶,一步挨着一步,走到车子旁。我心里早就想好了一个计划。

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开过车子了,心里真担心,我到底有没有能力,控制好这部沃尔沃车。我发动引擎,开了约摸200英尺,在车道尽头停下来。很好,车子停得很好。我向右转,驶进我们社区那条街道,一连开了4英里进入市中心。在“停车购物”牌子前,我向右转,把车子开进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这座小小的、狭长的购物中心有一间熟食店、一间发廊、一家房地产公司、一间益智玩具店、一家酒铺和一间健康食品店。我在"天然健康食品公司"门前停下车子,幸好没有撞翻什么东西。我喘着气,挣扎着钻出车门,小心翼翼地踏上人行道,走进这间铺子。

店面很小,约摸1230英尺,却堆放着足够摆满整座超级市场的健康食品。一排排货物,几乎直堆叠到天花板上。整个店堂只有足够的空间让一个人转身。右边,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约摸18岁,一头又长又直的褐色发丝看起来脏兮兮-----我猜,自从布什总统访问东京,在国宴上晕倒,把满嘴食物呕吐到日本首相身上后,这个女孩最多只洗过两次头发。一跨进店门,我就看见她手里握着一块特大号意大利三明治,伸到嘴巴里狠狠咬了一口——我猜,这个三明治是从隔壁那家熟食店买来的。看见我走进来,她赶紧把三明治放在柜台上,用包装纸垫着,暂时停止咀嚼。她瞅着我,耸耸肩膀,嘴巴里含含糊糊打个招呼,"呃唔,早。"“你吃的是健康三明治吗?”我只能使用我那半边还运作正常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她笑了笑——那副笑容不由得让我联想到蜡制的水果——然后鼓起她那两只塞满三明治的腮帮,愣愣地瞪着我。“我男朋友在三明治店打工。”她含含混混地说,然后又开始咀嚼嘴巴里的食物。我瞄了瞄柜台上放着的三明治,旁边还摆着一袋炸薯片和一杯葡萄汽水。天啊,这是哪门子的健康食品。

我感到浑身酸软无力,真想找个东西支撑身体,但我又担心,如果我把手伸出去碰触店里的任何物件,一场多米诺骨牌效应肯定就会发生,满店堆放的商品稀里哗啦,全都会垮下来,散落一地。

"我需要帮助。”我告诉店里的女孩。“我想找一位专研机能整体性医学的医生看病。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份名单,让我参考?"我的脸庞疼痛不堪,牙龈里的缝线不断刺戳我的脸颊。

女孩摇摇头,猛一吞,把嘴巴里的三明治全都咽进肚子里,然后才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店里没有名单,但我知道有一位名叫汉娜的女士,她认识这附近的每一位大夫,也许她能帮上你的忙!汉娜就住在第226号公路旁的‘日内瓦农庄'。”

农庄距离这儿大约只有5英里。女孩告诉我怎么走。我向她道谢,然后缩起肩膀,转身走出店门,一路蹑手蹑脚以免碰撞到任何东西。

按照女孩的指示,不到10分钟我就找到了这个地方。日内瓦农庄是一栋充满乡野风味的单层小屋。大约30英尺外,矗立着另一栋外观相似、但规模大些的农舍。日内瓦农庄坐落在市郊,我开着车子,沿着一条狭窄的双车道行驶,转入一条碎石路,抬头一望,就看到了100英尺外的农庄。

我来到农舍前,看见门上镶着一块块凸起的木块,上头挂着一面红白两色的塑料牌子"营业中"。现在是上午1130分,早已经到了我的午睡时间,但我今天必须完成一项使命才能回去。一拐一拐,我踩着台阶走到门前,一头钻了进去。推开大门时,我听见门楣上挂着的一串铃铛叮叮当当响起来,反手关上大门,我又听见铃声响起。前脚才跨过门槛,一股热腾腾的橘子和药草香迎面扑来。仔细一瞧,只见柜台上摆着一个小电炉,炉子上放着一只茶壶,一缕缕水蒸气不断地从壶嘴喷冒出来,弥漫了整间农舍。

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壮实、外表看起来约摸40多岁的妇人。她身上穿着白汗衫和工作服。我走进去时,她手里拿着一只勺子,舀起一些草药放到磅秤上。她那张脸庞洗得很干净,脂粉不施,满头灰褐色长发丝扎成一束马尾,垂挂在脖子后。听见脚步声,她不慌不忙抬起头来,用她那双清亮的蓝眼睛,望着我,脸庞上绽放出温馨的笑容。

我在她的笑靥中看到一份自信和慈爱。这个妇人肯定就是汉娜。

“嗨!”她先打招呼。

“嗨!”我点点头。

汉娜右手握着那只用金属做的勺子,好一会儿没吭声,只是也起眼睛打量我。忽然,她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她把勺子放在柜台上。

"你病得很重哦!"她操着浓重的瑞士口音说。听她这么一说,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叹息一声,点点头。

"‘天然健康食品公司'的一个女孩子告诉我,你也许可以帮我介绍一位在这附近开业的治疗机能整体性病症的医生。你就是汉娜吧?”她点点头:“我就是。”

"我刚动过鼻窦手术,身体状况一直很差。你知道有谁能帮我的忙吗?”“唔。”汉娜又点了点头。"我家里有一份名单。我这就去拿给你吧。"汉娜走到门口,倏地回过头来,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她把头探进门里,伸出一只胳臂指了指柜台上摆着的茶壶,对我说:“想喝茶就自己倒吧,甭客气。”说完她就走了。

"谢谢!"我扯起嗓门大声说,但汉娜早就跑到她居住的那栋农舍去了。她煮的青草茶闻起来很香,但这会儿我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什么东西都喝不下。我必须马上回家,否则我就得向汉娜借一张帆布床,在她家后房歇息一会儿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哪还有工夫跟汉娜喝茶、聊天呢。

我打起精神,浏览这间小铺子。店堂里摆着大约15只橡木桶,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茶叶和谷类食品。其中一面墙壁嵌着好几排橡木箱子,看起来小巧玲珑的,里头装着上百种不同的草药。另一面墙壁旁边,摆着一个低矮的架子,上面挂着6本专门探讨和介绍机能整体性的刊物。我想拿起一本来看,但却弯不下腰来。

不到一分钟,汉娜就把名单拿了来。她绕过柜台走到我身旁,翻开第一页,伸出食指,从开头第一个名字一路往下寻觅,终于找到了她认为值得向我推荐的那位大夫——医学博士劳埃德•克塞勒。

汉娜竖起手指头,在纸上敲了两下,望着我说:“这可是一位名医哦!他在剑桥开业,慕名求医的病人多得不得了。他原本是精神病学家,后来因为女儿得了重病,才开始研究自然疗法。我把他的姓名写下来给你吧。"“多谢了!”我倚靠在柜台上,撑住虚软无力的身体。

汉娜拿出一本黏糊糊脏兮兮的便条纸,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撕下来递到我手中,然后用她那双慈蔼的蓝眼睛,仔细打量我。"赶快回家去休息吧!别忘了给这位大夫打个电话。""我会打电话的。"我点点头,使劲挤出一丝笑容来。"谢谢你,汉娜。"走出门口,我听见门楣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响起来。风迎面吹来,冷飕飕地穿过我的皮肤,直渗入我的肺腑。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赶紧钻进车子,一屁股坐下来,整个人瘫软在驾驶座上。

一路小心翼翼,我总算平平安安把车子开到家门口,然后踩着楼梯一拐一拐走到楼上,衣服也没脱,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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