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之后我才慢慢体会到,两个男人之间,两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之间,那种最深的情愫,原来是不能用语言传递和表达的。就像我现在,和一天天苍老的父亲,我们两个人,总是相视着憨笑,傻笑,最后两个人同时“嘿”一声,继续做别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从小到大,当我穿梭于城市的楼群之间,当“小商小贩禁止入内"的字样闯入我的眼帘时,我的心里会有怎样的针扎般的酸楚。
父亲就是一个蹬着三轮车卖水果的小商贩,他用那辆破三轮车,走街串巷地辛苦劳作,起早贪黑地蹬着三轮车卖东西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计。印象中,父亲总是很沉默,他不爱说笑,也丝毫没有生意人的精明和能说会道。小的时候,感觉父亲好像只会不停地摆弄整齐他满车的水果。
我知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贫穷不仅给父母带来了生活上的窘迫,也让幼小的我感觉到了有钱没钱的差别是那样巨大。
比如,我穿得很土气,全是一些街坊邻居接济我的旧衣服,我没有任何玩具,唯一的零食是父亲卖不掉的水果。那个时候看到某个同学衣服挺括、气宇轩昂的父亲,我就非常美慕。我简单地想,一个大老爷们,一辈子就蹬着个破三轮卖水果,也太窝囊没志气了。就算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那人家卖水果的怎么能形成铺子,咱们为什么只能在三轮车上卖呢?再有就是父亲一天下来水果早早卖完,就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把他的破三轮车擦了一遍又一遍,我总是冲他翻白眼,觉得他没出息到头了。
上初一的那个寒冬,有一天早上下着大雪,我不想穿那件别人送的土得掉渣的旧黄棉衣,便装着怕迟到一溜烟跑了。yipinjiankang.com
结果我跑到学校后,冻得浑身直哆嗦。当时的学校未通暖气,都是生着小煤炉,教室里也很冷。
第一节课刚下课,就有外班的同学喊我,说有人找我。
空旷的操场上,雪很厚,雪地上只有父亲的一深一浅的脚印和三轮车的轱辘印。他穿的那件很不合体的棉大衣掩盖住了他的瘦小,头上也没有戴帽子,脚上是一双被磨偏了底的棉鞋。他的车上满是水果,用棉被盖着,只有两只冻蔫了的苹果在风雪中费力昂着它们的头。我低头迎去,父亲用左手一个一个地解开大衣的扣子,松开他一起紧夹着的右臂,从腋下取出一件新的防寒服,赶忙塞给我:“刚才我瞅雪越下越大,你也没有穿个棉衣,就去给你买了一件,学习累,别冻坏了。”
父亲一直看着我穿好后,才去系好他的大衣扣子,推着他的水果车,在风雪中渐渐离去。他的棉大衣,简直已穿成个破单衣片儿了,在风雪中飘来荡去,很滑稽的样子。
我穿着还带着父亲体温的新衣服,风雪模糊了我的双眼。以前我总是担心父亲在同学面前出现,我怕同学笑话父亲是个底层的小商贩。可是那天我看着父亲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背影,想到在冰天雪地里四处卖水果的艰辛,我心如刀绞。
下课,我望着天边的白云,荒唐地企盼,如果冬季从四季中消失,一年里只有春夏秋,那该多好啊!
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则显得更加忙碌了,为了给我攒上大学的学费,父亲白天卖水果,晚上就去蹬三轮拉客人。父亲没什么文化,我知道,他是怕我读不好书,以后找不到工作。父亲常在凌晨才回来,我起床上早自习时,父亲早已蹬着三轮去批水果了。
因此,我们父子俩,常常好几天不打一个照面儿。
因为妈妈生病住院,我的功课落下了许多,而没有了妈妈的管束,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我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们这样的贫苦人家,我不明白慈爱的母亲怎么会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很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拼命想往热闹的地方钻,我跟着同学打游戏、溜旱冰、逛街,有时候接连几天不回家。依稀记得那是个星期二的早上,父亲居然没有去批发水果,他疲倦的身躯靠在门框上,仿佛一时间苍老了许多,父亲看着我久久不语,默默地递给我一块面包。
然后父亲又去收拾车子准备出门了,临走时父亲只说了一句:“我没照顾好你,你又瘦了!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呢?"当父亲转身而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眼角渗出了一滴晶莹的东西,阳光下,那颗泪水折射出强烈而夺目的光彩,刺得我连忙闭了双眼。
以前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不会哭的,即使是在我上高一,母亲患肝癌永远离去的时候,父亲几天几夜没合眼,他都没有流泪。
可是,这次,父亲哭了,从未在我面前哭泣过的父亲哭了。
我捧着那块面包,怎么也吃不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胸膛中肆意翻滚着,涌动着,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我真想追上父亲,让他狠狠地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因为父亲这滴泪水,我完全抛弃了贪玩的恶习。
我考上了大学,在我生平第一次远离故乡去外地读书的前一天晚上,父亲跟我说了许多许多。长这么大,从未和父亲有过深谈,一直到深夜我在父亲的话音中和衣睡下,我感觉到父亲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这个让他疼爱一生的儿子。睡梦中,我似乎又看到父亲的眼泪,和上次不同的是,父亲笑了!那晚我觉得很温暖,很安全……上大学后,父亲怕在异乡的我为他担心,有什么难处都瞒着我。为了给我挣学费,父亲什么样的苦活累活都干过,当过搬运工、收过废品、给人擦过玻璃、洗过抽油烟机……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常陪着父亲坐着闲聊,我发现,他的肩膀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宽阔,他脸上的皱纹也突然多了许多,父亲的眼神很不好了,头发基本上白了。可他依然要乐呵呵地出去找点事做。
大一的那个假期,我第一次陪父亲去卖水果。很新鲜的水蜜桃和西瓜。我蹬着三轮,让父亲坐在车上的空档处,烈日下,我的肩膀被炙烤得疼痛不堪。
好不容易来到一条宽敞的街道上,一株法国梧桐下,父亲执意让我停下来休息一会。
就在我们父子俩坐在路边喘口气的时候,猛然间十几只水蜜桃从我们的车上“哗”地飞到我们身上脸上,破裂开来,甜蜜的汁液溢向我的眼睛。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扯开嗓子大吼:“谁让你们随地摆摊了,罚款罚款!”我浑身的血都好像凝固了,刹那间感觉浑身冰凉,我“刷”地一下站起来,紧握了双拳。父亲死死地将我拖住,他布满皱纹的脸堆着讨好的、谦卑的笑容:“对不起啊,我们只是累了在路边休息一下,我们没有随便卖东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父亲低低地弯腰哀求,我木然地转过身去。许久之后,那几个人离去了,围观的人却并未散去。我永远记得那是2004年7月6日,我不管多少人在看着我,顾不得惹父亲难过,我趴在三轮车上,趴在已受到损坏的桃子和西瓜上,放声痛哭。
从来在城市里都有很严格的法规和制度,却鲜有人在执法时面若春风、和颜悦色,不知道父亲这些年来都受过怎样的责难和伤害,不知道天下那些苦苦供养子女的父亲们,忍受了多少委屈和泪水。今天,让儿,一哭为快吧。
父亲现在,每天又精神十足地卖水果了,他说,蹬着三轮卖水果,想着儿子肯上进,这样的日子,踏实又乐呵。
父亲不太懂我为什么要放弃原来的专业去攻读社会学系的硕士,只有我自己很清楚,他给予我的爱,如大山般沉重。我愿意穷尽一生,为我生活在底层的父辈们,维护应有的尊严和权利。
我盼望有一天父亲蹬着三轮车停错了地方,有人温和地跟他说一声:“老伯,您休息会儿,换个地儿吧,这儿不能卖东西啊。”如此,身为人子,夫复何求天下苦苦供养着子女的父母们,放下自尊与骄傲,咽下委屈和泪水。在心底那个“与你有关”的柔软角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贮藏起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深爱。
尤其是在那艰难时刻,那个给了我们生命又饱经风霜竭尽全力要支撑我们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当世人用一双鄙夷的眼睛看着被重负压得只剩下拥有你的爱就会快乐的父母时,如果你肯站出来,不惧冷言冷语,握紧那粗糙干裂的手,天堂的大门就已经悄悄打开。
6.父母恩情似海,怎能遗忘在流年?从前,有一棵巨大的果树。一个小男孩每天都喜欢在树下玩耍。他爬树,吃果子,靠在树下睡觉……他爱树,树也爱和他玩。时间过得很快,小男孩长大了,他不愿意每天都来树下玩耍了。
一天,男孩来到树下,注视着树,“来和我玩吧。”树说。
“我不再是孩子了,这里已经不好玩了。"孩子回答道,“我想要玩具,我需要钱去买玩具。”
“对不起,我没有钱……但是,你可以把我的果子摘下来,拿去卖掉,这样你就有钱了。"男孩很高兴,把所有的果子都摘下来,离开了。男孩摘了果子后很久都没有回来,树很伤心。
一天,男孩回来了,树很激动。“来和我玩吧!”树说。
“我没时间玩,我得工作,养家糊口。我们需要一幢房子,你能帮助我吗?”“对不起,我没有房子,但是你可以砍下我的树枝,拿去盖你的房子。”男孩把所有的树枝都砍下来,高兴地离开了。
看到男孩那么高兴,树非常欣慰。但是,男孩从此很久都没回来,树又一次陷入了孤独、伤心之中。
一个炎热的夏日,男孩终于回来了,树很欣喜。“来和我玩吧!”树说。“我不能和你玩。我现在过得不开心,我想去航海放松一下。你能给我一条船吗?"“我没有船,但你可以用我的树干造你的船,你就能快乐地航行到遥远的地方了。"男孩把树干砍下来,做成了一条船。
他去航海了,又消失了很长很长时间。最后,过了很多年,男孩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孩子,我再也没有果子可以给你了……”树说。“我已经没有牙咬果子了。”男孩回答道。“我也没有树干让你爬了。”树说。“我已经老得爬不动了。”男孩说。
“我真的不能再给你任何东西,除了我正在死去的树根。”树含着泪说。“我现在累了,只想找个地方休息。”男孩回答道。
“太好了!老树根正是休息时最好的倚靠,来吧,来坐在我身边,休息一下吧!"男孩坐下了,树很高兴,含着泪微笑着……这是每个人的故事,树就是我们的父母。当我们年幼的时候,我们愿意和爸爸、妈妈玩。当我们长大成人,我们就离开了父母,只有我们需要一些东西或者遇到麻烦时,才会回去。然而,不论怎样,父母总是支持我们,竭力给我们每一样能让我们高兴的东西。
很多人也许会想,男孩对树太残酷了,我一定不会这样。但是,那正是我们对待父母的方式啊!对于等待的人,时间过得太慢;对于恐惧的人,时间过得太快;对于悲伤的人,时间总是太长;对于享受的人,时间总是太短……但是,对于那些在爱的人,时间却是永恒的。
父母一生都在为我们默默地奉献,我们要想一想,其实无论在我们成长的时期,还是已经长大的年纪,都已经到了回报父母的时候了。
午夜十二点,雨很大,还有闪电和雷鸣。儿子恺迪已经熟睡。
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雅南以为是老公剑欣回家了,赶紧穿着袍子奔向客厅。猛一拉开门,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瘦弱的满头白发的公公和婆婆。他们浑身湿漉漉的,眉目中满是惶惑、痛苦与不安雅南懵住了,脱口而出:“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婆婆红了眼,身体晃了晃,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没办法,没办法,再也忍不下去了!"公公一边伸手扶住老伴,一边嘀咕着。
雅南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将老人扶稳:“你们快回房间换上干衣服吧!我去厨房熬一碗姜汤,你们淋了雨,可别着了凉。”
几分钟以后,雅南将热腾腾的姜汤端到公公婆婆跟前。
“雅南啊,给你和老大添麻烦了,对不起啊!"公公流着泪,双手颤抖,“我就盼着,琥薇要是有你一半的体贴就好了!她说你弟弟赚不到钱,没本事请保姆,只有让老得无用的爹妈去敷衍扮样。我们知道女人生孩子很不容易,有命喝鸡汤无命喝黄汤,尽量顺着她。可不管怎么让,她还是不满意。一会儿嫌弃你妈抱孩子的姿势不对,一会儿抱怨饭菜不合胃口,一会儿又说家里人太吵休息不好……你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她就说那房子是她从银行按揭供养的,不想讨厌的人住在里面,让我们马上消失!"“太不像话了!”雅南气坏了,“连你们都不能容忍,她到底要干什么?”在雅南眼里,这是一对天底下最勤劳最和善的父母。
自从雅南生下恺迪后,公公和婆婆就从乡下来到城里,与他们住在一起,帮忙打理家务。这一眨眼就是十年,雅南也将两个任劳任怨、默默奉献的老人视作自己的亲生父母。谁能料到,住在剑荣家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老人被驱逐的闹剧。
“我们是没有用!老头子,她骂得对,"婆婆缓过了气,不住摇着头,“这个城市,本来就没有我们的家。还是回乡下去吧,再破也是一个窝,我们明天就走!"“妈,别这么说!"雅南听得很愧疚,一阵阵凉意袭上心头,“我们和两个姐姐可没有嫌弃过你们,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唉!”婆婆没有说话,怔怔地将头扭向窗外,一贯充沛的精气神也仿佛突然被看不见的怪兽摄走了。雅南更难过了,低声叮嘱两位老人好好休息,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翻来覆去,雅南无法入眠。老父母那一双孤零零、怯生生的身影如同阴霾,挥散不去。
她在不断拷问自己:“如果将来我老了,我会希望恺迪做些什么?是不是恺迪跑来告诉我,妈咪,我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我就会很安心很快乐?"“不,不!"雅南自言自语起来,“我会告诉他,妈咪很喜欢自己的儿子,但是也喜欢有一个自己的家,那个家里就只有一个真正的主人,那就是我自己!"莫名其妙地,雅南又突然记起五岁时的恺迪。自己曾经好严肃好认真地说:"儿子呀,将来妈咪要帮你带你的宝贝哟!让你能好好地去工作!"恺迪却更加严肃更加认真地说:“妈咪呀,我不要你帮我带宝贝。我的宝贝是一个男孩,很顽皮。你看奶奶带我多辛苦,我不会让你的将来和奶奶一样辛苦的。"恺迪的那一番话让雅南感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个孩子都懂得以自己的体验来感恩父母的辛劳,我难道可以假装不知道父母的辛劳和期盼吗?如果我能让他们得到安全和满足,不就是给至亲最大的回报吗?"雅南越想越清晰,恨不能马上就到大天亮。
第二天清晨,雅南向睡意朦胧的老公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我们刚买的那套小户型不要出租了!好好地装修一下,正好适合你的爸妈单独去居住。和子女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他们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了。父母不需要寄子女篱下,也该有自己的空间,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蜗居。至于剑荣的孩子,由他们自己决定还要不要帮忙照顾。”
毫无疑问,给老去的并无什么钱财的父母一个小小的可以随意做主的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蜗居,都如同为他们建造了一个自由富丽的宫殿。在那个没有白眼和纷争的地方,老人才可以扮演说话算话的国王和皇后,尽享属于自己的快乐和惬意。
作为懂得孝顺和感恩的子女,应帮助父母撑起的,除了健康的身体,还有尊严。
因为父母是你生命的源起,他们抚养你成长,早已经伤痕累累。爱父母,就要敢于站出来承担,乐于为他们付出。